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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怒,伏尸千里,现在先帝去了,我不过为陛下杖毙了这一殿的宫人,陛下有何可怒?”
“是,我承认,我此刻诛杀的是清流忠臣,国之栋梁,只是那又如何!倘若军心动摇,国之不国,要这些忠臣又有何用!”
————谢止
“皇陵下的三年,身子已经毁成这般无用,为什么还要回来,即使面对这样的屈辱,也要留在这金殿上吗?权力对你,就这样重要!重要的可以不要心,现在连最后的脸面也不要了嘛!”
“他终究不会信我,不!他又何尝信过任何人。”
————李枢
如果哪一天,我还是小二,你只是三哥,男宠如何,娈奴又如何,不过是一世的浮名,我愿与你芙蓉帐下,夜夜笙歌,可惜我不再是我,你也不是你,那高高的皇位,就让我为你埋骨,保你万世无忧,江海升平。
大雪覆盖下的鄅国郢都一直是文人骚客为之向往和歌颂之城,只是今年的郢都虽然红梅依旧,却因先帝的驾崩而失了往日的平和奢靡,多上了十分地肃杀与哀恸。
晋阳门外,前来守陵的百官早已渐渐散尽,只剩下那道单薄的身影独自跪在深雪中,苍白到透明的脸色似乎已经和及腰的雪色融为一体,只剩下被咬烂的下唇如雪中的红梅,夺目刺眼的让殿内殿外的二人都窒息郁结。
“主子……二爷他已经跪了快七天,就算铁打的身子也吃不住啊!”向来沉稳的彦青此刻已经极为焦急的语气依然表达不出他内心的煎熬,七天了,整整七天,二少爷都一直跪在那小小的方寸之地不曾移动半分,雪融了了再积,寒热交替,已经不知道上演了几个轮回。
“嗯。”可惜他的焦急没有换来他家主子的任何情绪波动,如果不是自己对这对兄弟了解到骨子里,他真的会以为主子这七日里一切如常的表现是真的。
雪终于停了,他们在雪中又静驻了许久,直到紧闭了七日的朱门带着沉重的吱声慢慢敞开一条缝隙,彦青才发现原来主子藏在袖中的手在松开的瞬间竟是鲜血淋漓!
朱门中的李德拿着拂尘缓慢而出,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貌似正闭目养神的谢止,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愤恨。
“谢大人,请吧!”嘴中说着请,动作却没有任何请的的意思,见跪在地上的谢止一时没有反应,便片刻不留的转进了朱门,好不容易等来的转机似乎又要破落之时,朱门又重新打开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李德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粗使小太监,他们各提着一个水桶,得了李德的命令后迅速的从面前的雪地里挖了两桶雪水,相互对视了一眼后,才好像抱着必死的决心般将桶中的雪水尽数泼在了谢止的身上,在谢止受刺激睁开双目的瞬间,却又吓得连退数步,顾不上李德是否会训斥责罚,提着桶,远远的落荒而逃。
李德见此景,反而轻笑了出来,拂尘微微一扬,向前略进一步,
“谢大人莫怪,您那句'杖毙'果然积威甚深,老奴也甚感惶恐不安,可否冒死询问一句,为这两桶冰水,谢大人能留老奴这条命几日?”
听完这话,谢止连眼睛都没有抬上半分,只是努力的将两手从雪中抽出,这七天,他看似没动,实则手指一直在地面摩擦没有停歇,就为这一刻,还能站起来,见见那人...
“请吧!谢大人!”李德这次倒是用了十足的耐心,看着谢止摔了又跌,跌了又摔,足足有大半个时辰。
“多谢公公”谢止站稳后神情淡漠,一张嘴又是几缕血沫流出,这次他反而没有隐忍,不但放任了滴在胸前的,还拿两只袖口将唇角的血迹擦拭干净,因为全身湿透的缘故,原本不大的血迹慢慢的逐渐晕散开来,乍一看,还真有些触目惊心。
李德依然保持的微笑,神态却鄙夷到了极点,这种鄙夷一直持续到了正殿才被他强行压下,因为他比谁都知道,即使他面前的天子在见到来人时一愣后也是深深的鄙夷,他也不能漏出半分轻视那人的态度,除非,他真的不行要这条老命。
“微臣谢...咳..咳..咳....谢止,叩见吾皇....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本就变得粗哑干涸的声音被连续不断的低咳淹没殆尽。谢止本人也跪伏在地上咳成了一团,久久没能重新起身。
“没想到几日不见,谢大人连女人的招数都能用的如此如鱼得水,看样子莫说小李子,连朕都不得不刮目相看了?”龙椅上坐着的人语气轻睨,脸色却如这忽明忽暗的灯光般晦涩不清。
“陛下....见笑了!”谢止终于抬起身子,右手轻抵着胸口,对李枢此刻不善的态度仿若未闻,嘴角习惯性上扬,低眸浅笑的瞬间竟让在场的人同时想到了'狐媚'二字。
“滚……”一声闷想,吓得众人瞬间伏地,将头低到了最低,不敢再稍看一眼跪在殿中被杯子砸中的那人此刻究竟如何。
“都给我滚出去!”随着那人被杯角划破的额角由血珠慢慢汇成一条常常的血线,李枢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一直在狠狠地踹着一般,一时间完全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心痛在主宰着自己,他将声音压倒了最低,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着众人战战兢兢的匍匐着用最快的速度退出屋子,看着李德最后一个将门重新紧闭,看着殿内的滴漏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流逝,看着殿中那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李枢依然没能在开口说出一句,不是他不想说,是七天七夜没有休息的身体和思绪不让他说,是不断嗡嗡作响的大脑总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