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的教育风景（十二）

有一阵子，杨二狗家没有传出来吱哇唉哟的挨打声了，久的甚至让大杂院里的人都觉得有些不适应。倒不是二狗学乖了，是最近二狗妈的学校正在评选优秀教师，二狗妈忙着应付教育局领导的检查，只怕时间不够用，连早晚饭都是糊弄一口，对二狗的管教也放松许多。

“杨妈妈，回来了啦，这几天下班晚啊！”

“是啊，跟几个学生谈话，耽搁了……”二狗妈有点讪讪的，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为了突击备课才晚回来的。她是个要强的人，万一最后评不上岂不丢人。

“真不容易……你儿子好像还没回家，你们屋灯都没亮，你快去看看吧！”

“好，好。”二狗妈心里满是怀疑，又不好多问，一口应付着，紧了紧步子往自己家走去。

二狗妈妈下了班先批改完学生作业，又备了备课才离开学校的，到家已经八点钟了。平时，二狗应该自己热了剩饭吃，这会在写作业了。二狗妈妈打开房门，屋里没有一丁点二狗回来过的痕迹，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干着急也没用，二狗妈妈没工夫浪费时间胡思乱想，她拿出资料为即将到来的公开课做准备。时间越来越晚，二狗妈妈究竟能看得进多少，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二狗子虽然经常惹得妈妈大动肝火，但是夜不归宿的事却从未做过。此刻他被关在新华书店里，急得直转圈呢。课间听皮猴儿他们说，连环画《水浒传》又出了几本新的，他们已经看到浪里白条斗李逵了。他俩口水唾沫乱飞，说的那么精彩，二狗心早就飞去了。

一下课，二狗就往新华书店跑，可惜，好死不死，今天值班的售货员是那个嘴巴上有痦子的女人，向来对蹭书的孩子凶得狠，如果开口问她拿给自己看，一定会被毫不客气的抢白一顿。

二狗挤得猫爪挠一般，又没有办法，只好四处溜达着想办法。还真就被他等到了机会。一位厨子打扮的爸爸带着孩子来挑了几本连环画，孩子对新出的《水浒传》并不感兴趣，挑剩下的就放在柜台上，痦子阿姨忙着招待其他顾客，竟忘了把那几本连环画收起来。二狗赶紧晃过去，手脚麻利的塞进衣服里，到楼梯下面躲了起来。

二狗躲在楼梯下面的旮旯里，这里有扇矮窗，就是最好的光源。二狗看得入迷，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光线越来越暗，连模糊的线条都看不清了，才舔了舔嘴唇，把手里书放下。

扭扭已经僵了的脖子，悄悄探头出来一看，书店里昏昏暗暗，一个人都不见了。二狗一夜又急又怕又冷，缩在几堆捆扎好的书上过了一夜。

直到早上烧茶炉子的老大爷把大门打开，二狗才找机会溜出来，慌慌张张往家里跑。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外面留宿，二狗知道自己这次犯了大错，不敢想象妈妈会有什么反应。

一进大杂院，二狗迎面就看到黑着一张脸的妈妈。一夜机乎没睡的二狗妈妈早就等在大门口。

“妈……”二狗嗫嗫的说着，减慢了脚步，蹭到妈妈面前。

看到儿子，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二狗妈妈没吭声，也不问儿子这一夜究竟去了哪儿，只是一把抓过儿子的脖子，扭过身去，另一只手“哧啦”一下扒下儿子的裤子。

二狗已经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新校服被妈妈扯破，屁股蛋上突然感觉到的凉意提醒他：要挨揍了。

“腰弯下去，屁股撅好！几天没打你，忘了滋味，胆子肥了啊！”说着就抄起看门赵大爷的苕帚往二狗的屁股上打去。

苕帚疙瘩呼啸着，带着风，一下一条红印扎扎实实。二狗知道自己这次犯了大错，不敢分辨，只能低着头，咬着牙，任由妈妈出口气。妈妈这次下手真是狠极了，好几次二狗都被苕帚打得趔趔趄趄，几乎站不住。

用苕帚抽了几十下，使尽全力，二狗妈妈也有些累了。一手扶着腰，一手握着苕帚，喘着气。二狗没回家，自己几乎一夜没睡，备课也不能专心，耽误了多少工夫！后天教育局领导就要来学校，这下一定要被三年级的胡老师超过去了。二狗妈和胡老师是同一年参加工作的，两个人又都要强，较了十几年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