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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元年,燕朝的第一位状元郎,册封太上皇。
陆致远:我一个忠君爱国的臣子,怎么就成了太上皇?
从朝堂到宫中,唯此致君尧舜之志,于今未改。
“臣恳请陛下早立宗庙。”
身为刚登基不满半年的开/国皇帝,苏榭听到这话就头疼。天子七庙本是无上尊荣,可他也得知道这七庙该供奉谁吧。
是的,当今威加四海、声振宇内、年少有为、自古得国之正未有过之的天子,是个身世不详的人。
这么说也没人相信,因为在麾下臣僚多年的齐心协力明察暗访下,他们发现自家主公是十岁那年和母亲一起作为罪奴被卖到夷人府上的,所以说你十岁以前是做什么的啊陛下?
对此苏榭只有一句话。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他十岁的时候失忆了。
可群臣哪里相信,你失忆了你娘不会告诉你身世吗?
苏榭的娘还真没告诉他。
群臣痛心疾首,明显不相信这个解释,可若是苏榭嫌弃家世不好,他连罪奴的身份都不掩饰,这里吞吞吐吐,实在说不过去。最后在经过无数脑补之后,这群大臣终于得到了一个似乎靠谱的结论。
皇帝的母亲是婢女,皇帝小时候一直被虐待,最后甚至被当家主母发卖,所以现在他不愿意认祖归宗。
心疼皇帝身世的大臣开始给他出主意,比如说,您可以认咱们的前任首领、您的义父作爹啊。
苏榭想了想自己的未婚妻、他义父的女儿章书娘,坚决拒绝了这个打算。
恪守宗法的大臣开始劝谏皇帝,他们慑于苏榭的威严不敢直说,日日在奏章里旁敲侧击。
不是没人想过继续把皇帝的身世查下去,奈何他十岁那年也正是前朝覆灭的时候,无数妇孺被卖到身为战胜者的夷人手上,这件事,无从查起。
其实苏榭还是有一些线索的,那些隐藏在母亲遗物中的零星碎片,可是他偏偏不能说出去,反而要捂的紧紧的,一旦被人知道,只怕会冒出无数别有用心的认亲者。
抛开这些纷乱思绪,苏榭的精神再次集中在朝堂上。他问起了科举的情况,却发现主考官祝昀面色古怪,一副自责的模样。
祝昀也是有苦说不出,前些日子战事未歇,皇帝繁忙,便将会试殿试合在一起,全交给自己这个翰林承旨负责,如此荣耀的事情,本够他夸上一辈子。再加上如今不认前朝的进士,所以这燕朝的第一场科举,考生可谓藏龙卧虎,无论他选一个名声卓著的宿儒,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当状元,也比目下的情况好。
可他偏偏错眼选中了一个年近四十、籍籍无名的状元陆思,而且据见过的人说,这人看着满面风霜,怎么也是五六十的样子,只怕还虚报了年龄。
虽说试卷糊名,这事怪不得他,皇帝向来讲理,也不至于为难他,但百姓不讲这些道理啊,如今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可怜他祝昀一世英名啊!
第二天新科进士去翰林院拜会主考官的时候,祝昀一早就没什么好脸色,可等他真正看到了状元郎,却让满堂的人都差点掉出了眼珠子。
名重天下的文坛领袖、皇帝亲信的朝廷重臣就这么当着一屋子下属和学生,泪流满面地跪在自己“学生”面前,握住对方的手,整个人激动的颤抖着。
“陆大人,你……如今……可还好?”
早有心思活泛的人猜出了陆思的身份。祝昀在加入义军前,曾经在前朝广南招讨使陆致远麾下任职,所以这位陆思,大约便是陆致远了。
昔日玉树临风俘获了无数芳心的才子如今沦落的未老先衰,已经叫人叹惋,而故人凋零,京中唯剩祝昀相识,则更使旁观者心生凄凉。
“你怎么来考科举了?”
不同于祝昀的激动,陆致远一直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笑。“朝廷不是不认前朝的进士么?”
“那你又为何连名字都改了?”
陆致远脸上的笑倏忽散去,只余下未加掩饰的痛苦。“陆致远已经死了,现在苟活于世的是陆思。”陆致远话说的凄凉,后面跟随的那些进士,有几个都默默落下泪来。“当年战败,连累数万将士战死,连累诸位四方流落,连累我妻儿被俘,我之罪万死莫赎,早该一了百了,只是陈监军为掩护我而死,我又怎敢辜负他一片心意……可是……为什么活着的人是我,为什么是我啊!”
祝昀看着陆致远轻轻叹着:“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不是?何况,嫂子和令郎,兴许还在人世呢。”
陆致远点点头:“我来京城,考试倒在其次,也是想查访他们的消息,还望祝兄也能帮忙留意些。”
祝昀帮忙的方式干脆利落——他直接去求皇帝苏榭了。
“陛下,臣有不情之请。”
苏榭笑着把文书交给祝昀:“你今儿说这话已经第三遍,还没告诉朕到底是什么不情之请。”
“陛下也知道,陆致远昔日遭逢战乱,妻离子散,臣有心帮他找,可臣毕竟只会写写文章,于这些事实在不在行。”
“你想让朕帮忙?”苏榭挑了挑眉。
祝昀有些拿不准苏榭的意思,毕竟臣子的家事,到底不该拿来麻烦皇帝,尤其是,这还不是他自己的家事。
然而苏榭却出人意料地好说话,还不待祝昀答话,又自顾自地问起来:“你告诉朕,他妻儿叫什么,有何特征,在哪处失散的,朕也好叫人去查访。”
祝昀先是奇怪皇帝为何如此关心此事,转念想到他的身世,便知是生了共鸣,总归这天下失散了亲人的,都是一般心思。
“他妻子闺名苏璀,儿子名叫陆长明,是当年广南兵败,在南岭附近被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