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ublished on
- Published on
- Published on
你必坚固,无所惧怕。
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
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向早晨。
我出生于二十世纪80年代末的冰城,那时候的天总是洁净的一尘不染,那时候很多人还住在低矮简陋的平房,那时候人心仍然纯朴善良,那时候我哥哥,还是一个喜欢揪小姑娘辫子的淘小子。
听妈妈说,她的肚子一日一日大起来的时候,哥哥常常跑过来摸一摸妈,煞有其事的说“弟弟,等你出生我教你爬树摸鱼吧!”
妈妈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是个弟弟”
哥哥一脸认真,随便擦了一把淌出来的鼻涕说“只能是弟弟,因为小女孩很麻烦,总是哭。”
这时候父亲脸色铁青的走进来,一把提起哥哥的后衣领踹了他一脚,咬牙切齿的说“这小子又把二胖家妞妞的糖抢走了。”
所幸我是个男孩,据说我出生那天,哥哥一放学就跑进家门问周围的大人我的性别,知道他有了一个弟弟的时候就咧开嘴笑了起来,掏出兜里的糖想给我吃,还好被爸爸拎出去叫他写作业。
父亲姓江,为我取名子安。他老来得子,母亲生下我时他已年逾四十,加上哥哥又是个调皮捣蛋让他频频操心的孩子,所以格外疼我一些,我长到七八岁,父亲仍然喜欢一把抱起我举高,用他下颌粗糙的胡茬蹭我的脸,把我蹭的呲牙咧嘴,那会儿哥哥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每每见到如此场景常常抱怨“爹,我像他这么大,你都不抱我了!”
父亲立马瞪眼“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满街跑,没有一日安分,哪像子安”说罢他将我抱的更紧,满脸慈爱。
哥哥不屑的撇撇嘴,放了书包就要往外走,父亲二话不说拽住他的后衣领“小兔崽子你又要去哪儿疯?”
哥哥满不在乎,崛起嘴说“老师说我成绩不好,让我放学之后到他家补课”
于是父亲松了手,哥哥一溜烟跑远了,父亲
盯着他的背影,声音低沉的叹了口气。
我虽受宠,却仍然比较怕我父亲,实在难能与他亲近——他是个煤矿工人,几乎不分白天黑夜的忙碌在矿井,回家后也几乎倒床便睡,几乎从不管我们兄弟俩,脾气也急躁,受到呵斥简直是家常便饭。从小到大,我都是由妈妈陪伴着长大的,妈妈是一个小公司里的底层职员,是一个十分温婉的女人,即使家里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个人负担,她也从来没有对我们抱怨过半句。所以很多年过去,我对母亲的的爱远远多过了我的父亲。
我哥哥从小就不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生性好动,父亲疏于管教,母亲又过于慈爱,养成了跳脱的性格,成绩也一直是班里的倒数,父亲虽然不管我们,却对成绩十分重视,在我年幼的印象里,哥哥因为小升初的考试没有达到城里的稍微好一点的初中的分数线,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次。那年,我五岁。
那天我正在午睡,被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吵醒之后听到父亲的怒骂,连忙推开门去看,哥哥跪在院子里的砖石上,脸色煞白,眼含泪花,目光却是倔强的,父亲没有去下矿井,而是拿着柳条往哥哥的后背和臀上用力的一下一下抽下去,柳条打在肉上发出的噼啪声不禁让我打了个冷颤,他一边打一边骂“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我生你养你这么大,你就用这个回报我?”
“你还懂不懂廉耻!有没有羞耻心!”
…
父亲气的浑身发抖,看哥哥的那种愤怒的眼神几乎想要杀了他一样,哥哥就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跪着,也不认错,也不求饶,顶多就是一声闷哼,我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迈开小短腿跑到哥哥面前抱住他的身子一边哭一边说“哥哥!不要打我哥哥!!”
哥哥用力回抱我,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我听到他说“子安,子安,你别哭。”
可是我当时什么都不顾了,只是一味的哭,一是怕哥哥被父亲打死,二是也怕父亲连我也一起打了,我把头埋在哥哥的肩膀上不住的抽泣,他的下颌放在我的肩上,不一会儿那里便是一片湿润,我们俩就那么互相抱了好久,还好我没有再次听到那种可怕的,柳条抽打在肉上的恐怖声音。
晚上,我看着母亲掀起哥哥的衣衫,又拉下他的裤子,用棉签蘸着药水涂在哥哥身后深浅不一的,鼓起来的红肿伤痕上,涂着涂着,我看到母亲的眼圈儿也开始泛红,她说“子诚,还疼不疼”
过了一会儿,穿出一个闷在枕头里的声音“妈,没事儿”
“这孩子…”母亲叹气“怎么就那么犟”
我一直握着哥哥的手,对母亲说“妈妈,爸爸今天好可怕,他为什么要打哥哥”
母亲下意识的望了望哥哥,缓了口气说了一句“他也不想这样”然后把目光冲向我,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说“子安,你要听话。”
我懵懂的点了点头,自此以后,对我父亲却是愈发敬畏起来。
我还年幼的时候,以为听话二字不过是父母说的话,一定要做到。
他们叫我认真听课,我就每节课都认真的听,他们让我不许挑食,即使是我最讨厌的菠菜我也努力吃下去,他们叫我不许淘气,所以我几乎从不跟着哥哥爬树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