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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来这里,突然又有一种变回新人的赶脚。
好吧,大家好,这里是红裳,求勾搭
一、
六月,初别了雨季,天气晴好。
郑宅院子里的榕树似乎又长密了不少。坐在厅里望去,所谓“独木难成林”简直成了瞎扯淡的鬼话。以这样的速度生长,用不了几年,郑宅不大的院子便供不下这尊“树精”了。因此,郑宅的男主人郑勿滥总不忘定期帮它修剪枝叶。
正如郑勿滥所言,“院不在大,有树则灵。”如今郑宅的院子成了傀儡科班的所在地。科班又称小班,五年四个月一期。学艺者若要成为演师,还得经历中班和大班的历练。勿滥科班的班主自然是郑勿滥了,只是这科班竟如其名“宁缺毋滥”一般,只有寥寥五个学童。其中四个虽年纪小,却已显露才气。但是,剩下的这一个小鬼,却令郑师傅深感头疼。
这日,徒弟们都在院中练功,唱戏的声音咿咿呀呀汇成一片。郑勿滥见徒弟们还算老实,便满意地转身到厅里呷一口茶。清茶入喉,即解干渴。郑勿滥抬眼打量了下院中茂密的榕树,“是该修剪了。”他思忖道。
然而,当他回到院子中,却看见这个小鬼放下了手中的傀儡,有口无心地唱着戏,一双眼睛竟直愣愣地盯着榕树看。当然了,小鬼不会去想修剪榕树的事,他顶多数数上面有几只鸟。
“啪”的一声,只见方才还在数鸟的小鬼捂着屁股蹦出老远。脚刚落地,就转身紧张地盯着郑勿滥手中的板子。
“给我仔细了!”郑勿滥厉声喝道。
小鬼心不甘情不愿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傀儡,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上面的线,还时不时拿眼偷瞄着脾气火爆的老爹。意欲乘其不注意时,冲其扮鬼脸,以解心头只恨。
小鬼只有十一岁,但已学了一年多的傀儡。就算如此,他却连个傀儡都提不稳,成日里嫌傀儡重,寻着机会偷懒。这回,有了前车之鉴,他机警了许多。在像鸵鸟那样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已确定老爹不在之后,他放下了举了半天酸得要命的手臂,惬意地猛吸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尚且在腹中来不及吐出,屁股上就是火辣辣的一疼。
一个武林正派被偷袭时,他可能会捂着肚子,屹立不倒,大义凛然地瞪着偷袭者。而小鬼只能捂着屁股,蹦出老远,被偷袭者瞪着。作为一名不合格的“游击队员”,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胜负乃兵家常事”,“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云云。
“郑由,你给我过来!”郑勿滥一声令下,惊破了小鬼的太平梦。
于是郑由小鬼俨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蹭着莲花碎步朝郑勿滥那边挪去。他自知不久以后,自己就要“一步三摇”了。
果然,三声惨叫惊飞了树上的鸟儿。可怜郑由不能像鸟儿那样飞得很高,他只能想跳蚤那样蹦得老高。
二、
入夜,天渐转凉。郑由歪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
这些天,他们学的是《织锦回文》,里面讲的是窦滔和窦灵芝父子状元的故事。戏中苏若兰为行孝道,忍痛扶姑弃子的情节让郑由很不自在。想到这里,他一翻身,竟冒出了个念头:若我不是郑勿滥亲生,而是随便捡来的孩子,该多好。若我也像窦灵芝那样有一个状元爹爹,该多好。如此,我便有传奇的一生,而不像现在这般平庸。
念头刚起,郑由便吓了一跳。忙鲤鱼打挺,探头看看窗外是否有动静。他记起大人们说,不孝是会遭雷劈的。所幸,外面天朗气清,唯有清风阵阵,轻扑帘幕。
郑由漫无目的地朝厅里走去,虽已不想窦灵芝的故事,却任着闷闷的心情悬在心里。鬼使神差地,竟来到了门边。他抬眼向门外望去,望见郑勿滥正在院中,借着月光,耍着傀儡。
郑由向前起步,紧挨着虚掩的门,瞪着眼睛,尖着耳朵,想弄清楚郑勿滥演的是什么。
猛地撞进耳朵一句念白,“此子眉清目秀,生成非常,日后必会成器。”郑由晓得,这是叶贤拾得窦灵芝时所说的话。虽只是戏文,郑由却似有所感,一不注意,拉了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郑勿滥闻声回头,来看个究竟。
“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在这里做什么?”郑勿滥见是郑由,便习惯性地虎着脸喝道。
“撒尿!”郑由索性一步踏出,往院中来。
“懒人屎尿多,快去!”郑勿滥训斥了一两句,就又继续练功。
郑由走出几步,才松了口气。隐隐约约,又传来那句“此子眉清目秀,生成非常,日后必会成器”。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和眼睛,咕哝道:“眉清目秀......必会成器。”之后,不由得微笑,似乎那句话是郑勿滥对他说的。但是,纵然眉清目秀,却和郑勿滥有好几分相似。
三、
翌日散了伙,郑由提了一尊傀儡,独自一人到院中来。他晓得郑勿滥外出,并且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黄昏时分的太阳很红很亮。郑由仰着头,目送太阳下山。他手中提着的傀儡懒散地垂着双腿,用来牵引傀儡的线却招摇着金黄。
不知过了多久,郑由感到脖子发酸,可那太阳,还是不肯落山。他便不等了,低头理线。他低声念着词儿,唱着曲儿,回忆着傀儡的一招一式。但是,任凭他现在如何用心,傀儡的动作仍是生硬得很,毫无灵性,与词曲完全对不上。
郑由耐着性子耍了一阵,便有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鬓角滚落,打在傀儡头上,顺着傀儡头往下滚,湿了傀儡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