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书律影 | 我的“拉帮套”妈妈

“拉帮套”是一种方言土语，一般是指男人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家，娶这个女人为妻，通过干力气活养活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们的行为。这个词多少带有贬义，因为精明人不会费力气去养活别人的女人和孩子。

我的妈妈不是亲生的。我十岁那年，她嫁给了爸爸。爸爸身体不好，干不了重体力活，工厂照顾他当门卫，收入比一线要低很多。那年代家家都穷，我家更穷。妈妈来的时候，邻居们都指指点点，说不知道她一个大姑娘嫁给一个拖着娃的病汉子图的是什么。

记得妈妈那时浓眉大眼的，梳着齐耳短发，既年轻又漂亮。妈妈进了门之后，家里干净了不少，我和爸爸穿戴也整齐了不少。妈妈一心扑在这个家里，买米买面买煤这些力气活儿她什么都干，对我和爸爸也一个心眼儿的好。可是我一直不愿意叫她妈妈，不光是不叫妈妈，什么都不肯叫。我心里还记得亲生妈妈的样子，怨恨爸爸又娶对不起我逝去的亲生妈妈。

为这，爸爸不知训了我多少回，我犟着就是不叫。一次，妈妈出了门，爸爸又来和我说这事儿，我还是老主意，不管你说多少句，我都是徐庶进曹营——一声不吭。爸爸那天不知哪来的邪火，扒下我裤子抓过皮带就抽。以前犯错也挨过揍，不过都是用巴掌打。抽几下我认了错服了软求了饶，爸爸就会心软停手。这次见爸爸竟然为这事儿打我。我也犯了倔，咬紧了牙，心想，让你抽个够！皮带抽到屁屁上火烧火燎的疼。爸爸见我不吭声也不求饶，一气抽了几十下还不停手。我屁屁好象被热油烫熟了一样，钻心地疼。爸爸对我下这样的狠手，我又恨又急又委屈，边哭边喊：“你打死我也不叫，她不是我妈！”话音未落，听到门响，知道是妈妈回来了。“别打军军，老林。”妈妈抢到我身边企图劝阻爸爸。又羞又气又疼的我火往上撞，口不择言，声嘶力竭地喊道：“滚！少来假惺惺，你不是我妈，别再来我家！”说时迟，那时快，随着爸爸一声怒吼，“小畜牲！”皮带夹带着风声猛抽了下来，我吓呆了，想躲身子却不听使唤。这时一个温暖的躯体趴在了我的身上，听到妈妈一声惨叫，爸爸和我都愣住了。是妈妈护住了我小小的身体，这下狠抽落到了妈妈身上。爸爸扔了皮带，泪流满面。哽咽着说：“小蕊，你何苦挡着，伤了你我得多心疼，这孩子这么不懂事，就是个白眼狼。”妈妈老半天才慢慢地起了身，帮我提上了裤子，把我搂到了怀里，柔声说道：“老林，我不同意你为这个事情打军军，孩子还小，大了会明白的。”我心里也暗暗后悔自己这样对待妈妈了。

打那以后，我开始叫她阿姨。她也乐得答应。爸爸看我们相安无事，也不再找我麻烦。一次我回老家，好奇地问起奶奶妈妈为何会来我们家。奶奶叹了口气，说妈妈和她的妈妈当年是从山东逃荒来的东北乡下，爷爷奶奶省了口粮接济了她们多次，妈妈才没饿死。妈妈的妈妈说一定要报这个恩，要把妈妈嫁过来。因为妈妈比爸爸小了一轮多，爷爷奶奶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婚事，才算做罢。没想到，守了这么多年，妈妈没有嫁人，到底还是嫁给了爸爸。

从这以后，我彻底改变了对妈妈的态度，对她信任依赖喜欢起来。家里穷，但有了温和勤劳的妈妈，日子过得还算和美。十三岁那年，我放学刚回家，就在门外听爸爸高兴地问：“有了？太好了，能给军军生个弟弟妹妹多好啊。”我的心猛的沉了下去。邻居们都说，妈妈对我好是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没好了。我默默地进了屋，因为向来话少，爸爸妈妈也没察觉到我的心事。只觉得爸爸那天十分开心。

过了几天，我回到家，妈妈在床上躺着，爸爸黑着脸，两个人都不说话。隐约觉得他们之间出了点儿什么事。少不更事，很快就去呼呼了。妈妈休息了几天，生活就继续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