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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
Part1.
1933年,上海,明公馆。
大厅正中,日光拖曳下的木质梯阶绵密的纹理清晰可见,暗红的色泽厚重而古旧,一束束细小的浮沉在光影交错里缓慢游动,西洋沙发软背上描绘的金丝牡丹鸾鸟纹亦是光彩夺目,复古拱形浮雕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明公馆的整个大厅都是暖融融的,这是入冬以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明台啊,到了法国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许贪玩,不许胡闹,要好好学习,不许惹事生非,不许夜不归宿,外面不比家里,一定要……”明镜为明台系上衬衫上的最后一粒扣子,一边不放心的再三叮嘱这个明家小少爷。
明台一手堵住了耳朵,使劲摇着头表示不想再听了,“哎呀,好了大姐我都知道了,您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要听话,要好好学习,知道了,知道了,您就别再念叨了”颇为不耐的截住了大姐后面的话头。
正在给明台整理衣领的明镜一听,嗔笑着戳了戳弟弟明台的额头,“你呀,你呀,每次说你,你都不耐烦,好了,好了,不说了。以后啊!你想听都没机会了。”
明台一把拥住了大姐的肩,“大姐,您就放心吧,那边不有大哥跟阿诚哥呢么?”
“唉,你呦!”明镜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俊朗聪慧的弟弟,打骨子里是不舍得让他从自己身边离开,可如今国内时局动荡,总也没个安稳营生,这个弟弟也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主儿。
“大小姐时候不早了,小少爷该走了”阿香抱了明台的外套在一旁提醒着。
“嗯,我知道了。明台啊,来,穿暖和点儿,巴黎天气凉,回头可别再冻着了”说着拿起阿香手里的外套给明台穿上。
15岁的少年,身型还没完全长成,但却难掩那股疏朗俊逸,尤其是那双眼睛,灿若星辰。
明镜伸手拥住明台轻轻抚触着少年的头,在明镜的印象里,她这个弟弟身上总是冰冰凉凉的还带着点柠檬草的清香,像极了那软软糯糯的西式糕点,爱黏人又爱撒娇,转眼才到她腿高的小人儿都长这么高了,现在就要离开她了。一想到这儿明镜就忍不在鼻头一酸,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在她身边。
“好了大姐,您就别难过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明台任由大姐拥着自己,他知大姐难过,心下不由也是一恸,大姐这些年最是心疼他,现今要离开上海留大姐一人,心里也是万分不舍。
明台怕惹得大姐愈加难过,强忍了心里的悲痛,调笑道“大姐,你可不许哭哦,你这一哭啊赶明儿叫大表哥知道了又得来数落我惹您生气了,哎,您说我这委屈平白受的呦,苦命的我啊!”。
明镜一听破涕为笑,“就你贫,行了,快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她就是拿这个活宝弟弟没辙儿。
明镜侧身将行李递给明台,“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在你大哥那可不比我这儿,能任你由着性子的胡来,到时候闯了祸你大哥要罚你,我可管不了啦”。
“我不会闯祸的,大姐,您放心吧!等我一放假啊,就会回来看您的,您要是不忙了也可以去看我们啊!”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我走了”明台又用力揽了揽大姐的肩,“大姐,您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多保重!”一咬牙,转身步出家门。
明镜眼看着明台消失在视线里,一下子跌靠在了阿香的身上,拿手帕试着眼角的泪,“你说,明台自小就没离开过我,这说走……”忽然她一个挺身,想到什么似的追出门去,“明台啊——,到了那边别忘了给我回电话,报平安啊!”车子已然走远。
“知道了,大姐——”明台探出身向大姐挥手告别,明镜在门外站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子的踪影,才在阿香的搀扶下进了屋。
Part2.
法国,巴黎,位于塞纳河南岸近郊的一栋复式花园洋房里,阿诚将手里煮好的咖啡递给正在窗边看报的明楼。
一整面的落地窗映着外面冰雪消融的枝头,偶尔一阵轻风拂过,屋檐上的残雪簌簌跌落,纷纷扬扬,一眼望去外面的整个世界雾也似得,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盛景如斯,很容易就给人以岁月静好的错觉。
听到是阿诚的脚步,明楼抬了抬手指示意阿诚将咖啡放桌上,就继续埋首于手里的那份泰晤士日报,明诚撇了撇嘴,俯身的瞬间快速扫过报纸上头版头幅的文章标题《罗斯福新政——深渊里打响的革命》,然后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这个大哥年纪轻轻就无趣的紧,整日跟个老学究似的尽关注一些国际时事经济。
明诚在一旁落了座,见大哥半天也没甚反应,就胡乱抓过一本杂志翻着,杂志上的内容他全然不感兴趣,顺手翻了几页也就弃了,百无聊赖的明诚只得对着窗子上的雾气涂涂画画,窗外风卷落叶的沙沙声清晰可辨,思绪也随之飘远。
那也是一个冬天,天色还未大亮,衣衫单薄的他自井边汲水回来,结了冰的路面湿滑难行,他一路走得踉踉跄跄,步履虚浮,好像一个不稳就能跌倒再也爬不起来,他已经连续两天没吃东西,握桶的手已经冻得肿胀发紫,一道道冻疮破裂流脓,寒风里针剜似的疼,回家的路仿佛长到没有尽头,那么远,那么远……
“阿诚啊,明台的入学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报纸看到一半的明楼端起桌上的咖啡,眼不离报的啜了一口,“嗯,咖啡煮的不错”说话的当口又将手中的报纸翻了面打了个对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