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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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狄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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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来受教导:天空很有力,大地很安全。
但是天会漏,地会陷,其中本无所谓栖所。
因此会流亡,会奔逃,会躲避自己的情感,却将最后的分量寄托于我。
那人,他在半夜敲开了我的房门。
—————
搞事设定,可能坠机,谨慎食用。
那人在半夜叩响了我的房门。
【1】
我叫甄一。
其实,连这一点都不要紧。因为我不重要,我坐在这间屋子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间屋子外面,是贫瘠或者肥沃的土地,从不知道多少年之前开始,它们就一边生长乔木,一边生长乱草。我对这一切,无话可说。
我要做的,我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等着给一个人开门。
这人在半夜来到我的屋前。
这人身上带着浓重的药气和血腥,如一个战场上逃离的伤兵,带着几个世纪以来竟不消弭的厌恨与疯狂。他本人却有一双疲惫而恐惧的眼睛。不是纯正的黑色,也不是澄净的浅褐色。
我无法描述。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尚在青年的男人。至少直觉告诉我,与垂暮相比,他确实还相当年轻。
虽然,他形容狼狈,头发凌乱,颧骨上带着灰色的污迹。我打开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的左袖裹着三道浸血的刀伤。
我强压着自己的恐惧,对他说:
“进来。”
他并没有听从我说的话,而是伸出一只手。手背上沾着泥土,指甲却光洁平整,一丝不苟地修剪过。我和他握手,掌心的触感告诉我,他手上的老茧来自几种不同的乐器。
“甄一。”
我报了姓名。青年过长的头发落下,掩住了眼睛,他将手抽回去,仔细打量,行动间仍有着优雅仪态的残影:
“栾知栩。”
“哪里人?”
我带他进屋。屋子里烧着火,一壶热水正搁在炉上。桌上的茶有些放凉了,正好适口。我向他递过去,他凝视着跳动的火苗,答:
“潇湘。”
我掏出一瓶药酒,往掌心振了振:
“潇水湘江,流域很广。”
栾知栩看了我一眼,将手上温热的茶水细细浇在自己掌心,猛地在脸上一抹,手掌挪开时,果然如我所料,露出原本端秀清俊的容貌来。他道:
“——溪苑。”
【2】
“你年少时似乎很英勇。”
栾知栩左臂的刀伤,是自己割的。结了紫褐色的血块,从上面再挣出鲜血,实属不易。他背对我浸在热水里,透过微漾的水纹,我能隐约看见他脊背与腰臀间因经年而逐渐淡去的疤痕。
“英勇?”
他往头上浇了一瓢水,注视着自己左臂泛白的伤口,轻声道:
“我从来是一个懦夫。”
“可栾峭先生的说法却是,他的儿子栾知栩,知书达礼,家教甚好,名校毕业,精通乐器,尤擅钢琴。曾经带着球队打到全国三强,且生得眉目清秀,一表人才,“
我合上手札,念出最后一句话:
“——是千万里挑一的年少精英。与梁家小女儿梁菱,佳偶天成。”
栾知栩笑了一声。
我问:
“怎么?”
“没什么,我高兴。”
他慢慢地从微烫的水中伸出一条泡得微红的手臂。浴室里水汽氤氲,栾知栩颤巍巍地伸着手,向顶灯的方向延展过去:
“——千万里挑一个。落到我这样境地的,就少。”
暖橙光晕里,透金色的水珠滑过指尖,顺着年青男子修长流畅的筋骨线条,缓缓流泻而下:
“是他们的福气,无论怎么说…都是他们的福气。”
…
栾知栩洗完澡,我与他斟了一杯酒。
我做的药酒,选的是最飒洌的旧年精酿,佐以各味药材。一口下去,肺腑肠胃一概烫平,神旷如谷,思阔如原,头脑却不会昏沉痴傻。栾知栩喝下一杯,抚着杯身,笑了笑:
若以叫人怜爱为标准,就凭这一笑,栾知栩也是个美男子。
——他生得太过俊秀一些,随他的母亲何璧如。人如其名,肤光赛雪,幽娴贞静。栾知栩面容白皙,体态匀长,坐下的时候脊骨端直,显然受过刻意的教养。
“栾知栩,”
我颇玩味地看他一眼,将手里的酒泼进壁炉:
“要是你出自高门大户,这个故事就没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