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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谁终将划破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先贴其他坑集合,不再一个个回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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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乐章,借我
借我一个暮年,借我碎片,借我瞻前和顾后,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悲怆的磊落,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1)李勉一
电梯就在眼前,楼层数字安安静静地停在1上。李勉一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片刻之后,他垂下胳膊,转身进了楼梯间。
一级一级往上走,一遍又一遍地心理暗示,可心脏却越跳越快,咚咚地敲击着胸腔。手中那张来之不易的地址字条,也被攥成了一团,浸着手心的汗水。他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克制着落荒而逃的欲望,极其僵硬地往上走。
走到三楼,出了楼梯右拐,面前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朱漆防盗门。
李勉一眼前一阵发虚。他把那格外高大的防盗门扫视了好几遍,没有找到门铃,倒是连腿都软了。
他极力控制着双手,掏出手机,给王传瑜发了一条信息:“到了。”
对方只隔一秒就有了回复,“如何?”
李勉一颤着手:“没有门铃。想回去。”
“不行。”王传瑜的态度很坚决,“你必须进去。敲门。”
李勉一隐隐约约听到门内有钢琴声,微弱到辨不出乐曲,却让他更加想逃。
“我做不到。”
“相信我。敲门。”
李勉一抬头看了一眼大门。那扇门坚决地挡在他眼前。他低头打字:
“明天,”可以吗?
下面半句没有打完。王传瑜的信息先一步发了过来。
“相信我。敲门。”
李勉一喀嗒一声锁了手机。他向前一步,用指节狠狠叩了三下大门。那一瞬间,他忽然很期望里面的人没有听见。然而,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接着大门拖出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开到了最大。
开门的竟是林书本人。
林书这个名字,也曾站在古典音乐的神殿之前。
二十三年前,他是业内最被期待的青年后生,是钢琴演奏家武立诚的关门弟子,是世界顶尖小提琴手江著言的至交。音乐学院的同届后辈们仰望他,老师们都看好他,甚至还未等他毕业,就已经有知名乐团的指挥前来拜访商谈。
少年林书就像其他那些勤学的天才一样,骄傲又不至自负,众星捧月,万人簇拥。他身周洋溢的全是叫人艳羡的希望,面前一条康庄大道,笔直地通往未来。
之后飞来横祸,惨不忍言。二十二岁,毕业前夕,一场车祸将林书的前程彻底葬送。左臂到肩膀全部截肢,胸前也留下一条长长的丑陋伤疤。一个断臂的钢琴家,整个音乐生涯都被宣判了死刑,绝无半点希望。林书差一步踏上舞台,就跌落于泯泯众生之间。多少年的艰苦努力,那些溢满心中想要抒发的感情,全都化作乌有。
精诚所至一场空。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那之后二十三载,林书仿佛消失于世,不知去向。他的名字也如流星一般,短暂地划过夜空,然后被人遗忘。直到前年。
廖嘉年以林书学生的身份横空降临肖邦大赛,从b小调第一谐谑曲开始,就震惊了所有评委。后来层层过关斩将,最终以近乎完美的E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拿下了金奖。
他的风格舒展又干脆,踏板毫不拖沓,音色于剔透中带着浪漫的气息,将“钢琴诗人”肖邦的作品演绎得入木三分。哪怕观众不接触古典音乐,随手打开电视机,也会被他吸引过去。如果说音乐的品质在于情绪及意象的传达,那廖嘉年就是沟通普通观众与古典音乐的桥梁,让看似高不可及的肖邦,落入寻常百姓家。
一份广受赞誉的杂志报道这场比赛的标题为:此曲只应天上有。
那之后走上国际舞台,步入维也纳,一时间四海重洋,大江南北,人人嘴边都挂着他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内,廖嘉年几乎成了大众心中钢琴的化身。而林书这两个字,也忽然重新恢复了它往日的光彩,作为“廖嘉年的老师”被人追捧,希望跟其学琴的年轻人险些踏破他琴行的门槛。
次年春天,林书关掉琴行,宣布从此闭门,再不收学生。
而李勉一此刻就站在这位传奇人物的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
李勉一学琴这么久以来,常常在深夜中插着耳机,躲在被子里听面前之人的演奏。林书的音乐带给他无穷尽的想象空间,他自己却藏在音乐之后,只留个影子在乐句之间。关于他的形象,李勉一曾在网上见过几张模糊的相片,年代久远,几乎辨认不清。而如今,当面一见,却是他从未想过的样子。
林书此人,五官生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毫无个性棱角,半分不张扬。没有逼人的气场,也不叫人觉得难以靠近。他右手扶着门把,左臂的短袖下边空空荡荡。从他的眉眼之间,根本看不出曾经历那样巨大的变故,倒像是邻家哥哥安稳地成长到中年,看尽了世态炎凉,却始终带着温和的韧劲,以他平凡的方式在生活。
李勉一的紧张消除了大半,眼神控制不住地往空荡荡的袖口下边瞟。他知道这样极不礼貌,但就是无法控制。
林书对此毫不在意。他语调平淡地问道:“什么事?”
李勉一先前排演过的场景全都忘了个干净。他开口,想打个招呼,寒暄几句,话到嘴边却成了最简单粗暴的样子:“我…想考音乐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