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女

深秋，紫禁城。

信阳公主已经皇帝的御书房门前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膝盖早已有些发麻，只因皇上正在召见两个军机大臣，所以她不得不在门口等着。她穿着白色的真丝长衫，外面套着一件宝石蓝的坎肩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位阿哥呢，然而，这宫里的人却早就见惯不怪了。

信阳公主乳名玉琳，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比皇上小八岁。先皇在世的时候，爱其聪明伶俐，便命她假充男儿，跟着皇子们一起读书骑射。玉琳果然不负圣恩，文韬武略都要比各位阿哥们强上一筹。后来，先皇驾崩时，还特意嘱咐太子要好好照顾这个妹妹。

玉琳十五岁的时候，皇太后便开始琢磨她的婚事。太后并不是皇上和玉琳的亲娘，只因他两个的亲娘，也就是先皇原配的皇后死的早，所以先皇后来又立了一位皇后。多年以来，太后一直看这玉琳格格不顺眼，嫌她太过张扬。所以，一有机会，便巴不得早点儿把她打发出去。

对此，玉琳始终是咬紧牙关，抵死不从。若是太后逼的紧了，她便偷偷溜出宫去，躲上一两个月，避避风头。等她回来的时候，婚事多半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两年间，她竟已逃了七次婚。每次回来，定是要受到太后的责罚，幸好有皇上多方回护着，倒也没受太大的苦楚。所以，她每次回宫，总是先来见皇上。“公主，皇上诏您进去呢！”皇上的贴身太监李瑞从书房里走出来，笑嘻嘻地对她说。

玉琳站起身，揉揉膝盖，跟着李瑞进了御书房。皇上正坐在案前批阅奏章，也没抬头看她。

玉琳跪下叩头道：“臣信阳公主叩见皇上！”

“抬起头来！”

玉琳心道，又不是不认识我，但还是连忙把头抬了起来。

皇上放下手中的笔，仔细打量她片刻。“朕怎么不认识你啊！信阳公主是谁？朕怎么不记得宫里有这样一位公主啊！”

玉琳见皇上挖苦自己，只得陪笑道：“皇上别取笑臣了。臣岂是愿意过这有家难回的日子，实在是被逼无奈。还求皇上在太后那儿替臣说说情。”

“你这都是第七回了！你还好意思让朕去给你求情！这两年，为这事，朕都替你挨了多少骂了。实话告诉你吧，皇太后现在正在畅春园，她老人家临走时吩咐过，等你回来之后，让你自己到皇后那儿去领四十板子。你看，皇后的人就正在外面等着你呢！”

玉琳知道，皇后是太后的内侄女，当初娶她时，皇上就不愿意，所以夫妻感情一直不睦。她想皇上肯定不会愿意去皇后那儿求情，更何况这是皇太后的旨意，便道：“既是如此，那臣就先去见过皇后了。”说着便欲起身。

“等等！朕虽不能给你求情，却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过来！” 玉琳站起身，走到皇上身边。只听皇上低声道：“朕有件事想让你去办。你若答应，朕就替你开脱开脱。”

“敢问皇上怎么替臣开脱呢？”

“皇太后要打你，这你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只不过，若是到皇后那儿去挨打，她手下的人你是知道的，不讲情面的。说不定还会当着其他嫔妃的面，你这一世英名，可就颜面扫地啦！”

皇上虽然有点儿夸张，但说的确也是实情。

“那依皇上的意思……”

“与其让皇后打你，不如让朕打你。朕自会手下留情，而且也不会让别人看见。然后，朕便告诉皇后，已经罚过了，她总得给朕这个面子吧。”

玉琳心下正在盘算，却听皇上继续道：“前些日子，江南天下第一庄进贡的那把胭脂剑，朕知道你已经心仪很久了。你若能替朕办成此事，朕就把它赏赐给你。”

玉琳一听胭脂剑三个字，两眼顿时放出光辉，她马上道：“为皇上排忧解难是臣的本分，请皇上吩咐便是。”

“不用说这些好听的。三天之后，是秀女初选的日子。你是知道的，每次选秀，都是皇后先从四五十个秀女中选出六七个，然后朕再亲自过目，挑一两个进宫作才人……”

玉琳听得有些不耐烦。“这选秀女跟臣有什么关系啊？”

“你真是在外面呆的连宫里的规矩都忘了。怎么朕说话你也敢插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