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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大叔回忆录~~
厚脸皮地求顶求留言
梧州官舍距官衙不过三里路,其间青石板上的青苔昭示着郡城的潮湿。官舍共三座,最北的那座现住同知林与玠及其妻儿。官舍并不华贵,两根黑柱支起黑漆绰楔门,柱旁的粉墙黛瓦已被浸染上了沧桑的青黄。内有屋四间,屋顶一律为悬山式,雨虽停了,檐角上悬着欲落还休的水珠总让人有种意犹未尽之感。
林与玠换下七品曲领官服【1】后,总会留意广袖上是否沾染上了污迹。今日亦不例外,在凝眸端详了许久,确实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后,林与玠方将官服交与夫人李氏。李氏接过官服,有些恍惚。高高卷起的竹帘,半开的木格子窗,窗边摆着黑漆白面书桌,以及她手上捧着的官服,均与前朝无异。一时间她觉得,这仍是大宋的江山。
“明儿我得陪达鲁花赤【2】踏青。”林与玠道。
李氏听到“达鲁花赤”这一不伦不类令人不明所意的官名后,立即回了神。应了声,便径直走到柜前,拉开雕花格子柜门,将官服放了进去。
时大德四年二月,宋幼主赵昺已沉海二十三年。
翌日,下了马,达鲁花赤便在州官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山脚。如此众星拱月之势在旁人看来兴许会油然生出其乐融融之感,但事实上达鲁花赤心中很不自在。自小在马背上挥鞭拉缰,在草原上摔跤打滚的他,仅仅在这潮湿狭窄闷得心慌的地方任职三个月就有铮铮铁骨被锈成破铜烂铁之感。这里的人穿得拖泥带水,房子里尽挂着些鬼画符,连吃顿饭都有那么多规矩!他鄙夷地扫视了左右搜肠刮肚大献殷勤的蛮子,像赶苍蝇似的皱着粗眉挥了挥手,叫他们滚远点。
州官们当下会意,赶忙退到了达鲁花赤的后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达鲁花赤见蛮子散退,只留了一个在旁边点头哈腰带路,顿时觉得轻松自在。山间春风拂面, 轻柔得让他满脸痒痒,蛮子们方才吃了闭门羹,半天都不敢说一句话,空留了流水鸟鸣叠成一片。此时他只想长啸一声,好把这种微妙发泄于天地。但蒙古汉子的豪放最终卡在了喉中,迂回徘徊了一阵,又回了肚里。他悻悻地一甩袖子,大步向前而行。
跟在后面的州官们相互使着眼色,希望有人能缓和缓和这沉默无语的僵局,但他们也各自在心里暗示自己,一定不能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达子。于是,他们个个都缄口不语,腹诽着这难熬的踏青以及达子的难伺候。
幸而,这诡谲的氛围终是被打破了。一片花瓣落在了达鲁花赤的发巾上,打了个旋,滑落而下,这回却是被他伸手抓了个正着。
犹如猛虎般细嗅蔷薇,达鲁花赤停了脚步,缓缓张开抓着花瓣的右手。随即,他微微一怔。猛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树的火红,艳若草原边的晚霞。月牙似的花瓣,翻飞翘起。轻风掠过,轻抖着,振翅欲飞,却终是稳稳立在了枝桠上,依旧翘着迷人的火红。方才那片花瓣,兴许是虫鸟使的坏。
达鲁花赤不曾见过这南国的花,却是着了迷地望着,目不转睛。那一片红,似乎将他点燃了,梧州的湿冷竟也化在了红里,全没了踪影。他站在那儿,仰着脖子,不肯将视线移开,粗犷的脸上现出的却是痴傻。
州官们见他一反常态,都面面相觑着。知州试探地唤了声,“大人。”
达鲁花赤这才回了神,一双豹子眼却没了先前的暴戾,他的手松开了,那片花瓣直直落到地上。他问道:“那是什么花?”
那是什么花?
林与玠只觉得心中如波涛般翻涌着。他一直跟在后面,冷冷地盯着身上穿着锦袍,腰间束着革带,却戴着蒙古头巾的达鲁花赤。每每看到他笨拙地甩着袖子,心中就泛起一阵厌恶与恶心。真是狗学人样!但随即,他又觉得这个词是莫大的嘲讽,因为那些州官们正摇着尾巴,巴结着所谓的“狗”。然而,不屑与鄙夷,最终都化成了无奈——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大可拒官归隐,忠于故国,但他终是无法这样做。岁月已将他曾经的执拗磨成鹅卵,偶尔擦出的火花,再也无法重燃潮湿的火把。
而现在,他心里噌噌冒着的,却不仅仅是火花了。
(未完)
【1】《宋书·舆服》记载,“其制,曲领大袖,下施横襕,束以革带,幞头,乌皮靴……宋时中兴,仍元丰之制,四品以上紫,六品以上绯,九品以上绿。”元初仍是用宋朝的官服。
【2】元朝官名,一州最高执政官。
噗!!传说中的伦理学啊。。
谢谢支持!本来还以为这样写会没人看。。
学问啥的还太遥远,这篇人物都是我杜撰的
“爹爹,那是什么花?”稚嫩的童声响起。
眼前着绿衣的男子闻声回了头,顺着那粉嫩小手指的方向望去,刹那间映了满眼的火红。
“刺桐。”男子的声音很柔,语气中的宠溺不知是对爱子的,还是对那花儿的。
对于这个只有四岁的小鬼而言,“刺桐”二字仍是费解的。但他是个执拗的小鬼,总喜欢靠自己想出个水落石出。他皱着眉,脸上现出了不属于垂髫小儿的沉思表情。
“玠儿。”男子见他人小鬼大的样子,早已忍俊不禁。
“你可是在想,它为何叫刺桐吧?”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