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书律影

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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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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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寄养在外婆家。那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城镇,山清水秀,人也不多,左邻右舍街里街坊的,都很熟络。老街上的一排屋子都还是白砖黑瓦的平房,乌压压的一片。街面也不平整,时不时凸起些碎石子,怪咯脚的。

街东头是一家卖豆腐脑的小馆子,里边局促得只容六七个人堂吃,偏偏生意还好,客人经常挤到门外头去了。一到夏天,光膀子的汗味,烟熏缭绕的呛味,豆腐脑的酸辣味,各色各味尽在其中。小镇上的人还就好这种热闹,油腻腻的破风扇吹得呼啦啦的都是热风,也没见吹少点吃饭聊天的人。

老板姓刘,我住了好些年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许听过不记得了,反正大家都叫他刘老板。刘老板跟他老婆刘婶都生得牛高马大,皮厚肉粗,生个儿子却细眉细眼,瘦瘦长长。俩口子把儿子从小唤作刘二,因为他上头还有个姐姐,后来大点要读书了,才想起该正儿八经的取个学名。刘二的学名叫刘铭传,还是我外公取的。据说当时外公正在他家一边吃豆腐脑一边看历史故事,刘老板过来问:“张老师,你说我儿子叫啥好呢?”外公耳背,以为他问翻什么书,随口就说“刘铭传。”刘老板打烊之后觉得这名儿不错,就硬是把这个台湾第一任巡抚的大名安在了刘二头上。

我喜欢管刘铭传叫“小二子”,他放学回家就在饭馆里端盘子递茶水,不就像个跑堂小二么?我跟外公一样,最好吃他家的“牛记豆腐脑”,每天放学我都要去他学校等他一起回饭馆,然后强迫他请我吃上一碗嫩白香辣的鲜美豆腐脑。他比我大三岁,我在小学读五年级,他在对街的中学读初一,我成日里在他后边儿就像跟屁虫似的。可想而知,刘铭传有时对我烦到了就像手上粘上了嚼过的口香糖。

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黏糊度,而且我还会将他在长江边打架,进昏暗的小录像厅,偷人家阳台上的香肠等情报准确无误的报告给刘婶。刘铭传常常因此挨打,我想他对我是又痛恨又无奈吧。他还不能在跟别的男孩子玩时把我甩掉,否则我又会哭声震天的去找刘婶。

不过很多时候刘铭传对我还是不错,比如他会陪我玩“开火车”“抽乌龟”的扑克游戏,我相信这些对他那个年纪的男生来说,是索然无味的。玩输的人会受到弹额头,脸上贴纸条的惩罚,所以对当时只有11岁的我来说,还是蛮刺激。有一个周末下午,我缠着刘铭传玩“抽乌龟”。刘铭传很不耐烦,他刚刚因为我告密逃课的缘故被刘婶狠狠揍了一顿,还被罚在家照看我。我锲而不舍的拉他,死机一般不停的说:“陪我玩陪我玩。”刘铭传的防线终于崩溃,说:“行啊,谁输了谁被打屁股。”然后指着靠在墙角的长竹片。我笑嘻嘻的说:“咦,这不是你挨打的板子吗?”刘铭传气恼的洗牌,说:“少废话。”

头几下我们各有输赢,刘铭传让我趴在板凳上,用竹片隔着裤子打我屁股。我也依葫芦画瓢的打他,不过他个子高,趴不了凳子,只能站着挨。我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刘铭传打的得并不重,但趴着被打屁股的感觉竟让我有一种隐隐的喜欢。后来我老输,刘铭传丢下牌说:“不打了,没意思。”我闹起来:“我告诉牛婶,你欺负我,让牛婶打你光屁股。”刘铭传说:“你要打是吧,输的人就被打光屁股。”我说打你光屁股,就开始发牌。我们你抽一张,我抽一张,最后乌龟还是我。刘铭传哈哈大笑,说:“快脱裤子,小乌龟。”我忽然羞涩起来,说:“我不要!”刘铭传又催促我,我死磨着不肯,刘铭传装作不高兴说:“你这么赖皮,以后我再也不陪你玩了。”说完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将牌整理进盒子里。我着急起来,拉住他的手,看看他又看看牌。刘铭传挑衅的盯着我,说:“赖皮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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