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巷里的杂碎

6月的北平，骄阳似火，陕西巷的青砖石板路被太阳晒得冒着热气，把鸡蛋打上去，能立即摊熟。虽然还未数伏，但这样的天气，已经令人吃不消了，不知伏天还会有多热。

提起陕西巷，在老北京那可是大大的有名，这是著名的八大胡同之首，当年“赛金花”就是在这儿的怡香院里接客的。

正午，从巷口望去，满街空无一人，只是在宜春楼的门口，有一件黑棉袄在那里蠕动。走近前去一看，才发现黑棉袄下面裹着一个人。说是一个人，其实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蓬头垢面，满脸胡须，从那一堆毛发中，露出一张黄中带绿的小脸儿。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是个大烟鬼。虽然天气如此炎热，但黑棉袄下的这位还在那里瑟瑟发抖。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摞文稿，仰头望着天，一脸期待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叨唠着：神仙们怎么还不来啊？神仙们怎么还不来啊？

据巷子里的知情人说，此人来这儿已经半年多了，每天都要来三个多小时，来了之后不干别的，就是拿着一摞书稿，对天念念有词，大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都管他叫杂碎。

书中暗表，这杂碎姓肖，单名一个仁字，42岁。他母亲就是这八大胡同里的姑娘，他父亲叫肖寿，是京北一带的一个土财主，家有良田百亩。不过这个肖寿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逛窑子的时候认识了肖仁的母亲，俩人王八看绿豆，一下就对上眼了，于是肖寿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把肖仁的母亲娶进门，做了三姨太。嫁给肖寿之前，肖仁他娘已经怀了孕，经常来操他妈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飞飞，一个叫撸哥，因此，肖仁到底是不是肖寿的儿子，谁也不知道，那时又没有DNA亲子鉴定技术，连他妈都拿不准。这肖寿一天到晚吃喝嫖赌，把肖仁他妈娶回家后也一点没有收敛，很快就败光了家产，在肖仁六岁那年，肖寿也一命呜呼了。肖寿死后，本已家境不再的一家人，立即陷入了生存危机，于是大房、二房一合计，就把肖仁母子赶出了家门。离开了肖家，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为了生存，肖母带着肖仁，回到八大胡同重操旧业，靠着卖身把肖仁抚养大。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肖仁能不学坏？吃喝赌博一身的坏毛病，只有一样没沾，就是嫖。不是他不想嫖，是他没那个能力，在女人面前，他那个小家伙总是软踏踏，怎么也硬不起来。分析原因，可能与有一次他偷看客人嫖他妈有关，看着他妈在客人身下浪叫，肖仁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于是每次要与女人亲近时就想到了他妈，那本来就不长的小家伙就更缩得看不见了。

肖仁他娘一天到晚忙于接客，根本无暇教育肖仁，好在有一位嫖客罗先生是肖母的常客，罗先生在北平的一家中学教书，老婆孩子都在乡下，平时寂寞了，就来八大胡同，找窑姐解决男人的问题。一来二去和肖仁母子熟了，罗先生很可怜肖仁母子，加上肖仁有点小聪明，很是会讨罗先生欢心，于是，罗先生闲来无事，就教肖仁读书认字。罗先生是教语文的，对肖仁的作文十分重视，每天逼着他写一篇文章，慢慢地肖仁有了一定的文学功底，开始喜欢舞文弄墨。肖仁没离开过八大胡同，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每天听着嫖客们的云山雾罩，看着妓院里的各种风情，加上自己的想象，写出了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故事，把这些故事拿给罗先生看，罗先生大加赞赏，对他说:有个作家叫箫军，还有个作家叫萧红，你叫肖仁，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写出这么成人的作品，将来一定能成为大作家。肖仁听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从此下定了当大作家的决心。

怀揣着当作家的梦想，18岁那年，肖仁离开了八大胡同，开始闯荡世界，肖仁离开不久，肖母也一命归西了，从此，肖仁就再也没回过八大胡同，一晃20多年过去了，因此，陕西巷里的人全都不认识他。至于这半年来他为什么又回到陕西巷，据说全拜一位算命的老先生所赐，是这位精通心理学的老先生把肖仁忽悠回来的，这是后话。